爱情到了尽头的时候，如果你开不了口，那就由我说再见吧……
——题记
巴黎是个浪漫的城市，我很庆幸我与他的邂逅发生在这座城市，我也以为我们会像所有浪漫的情一样相知相守，至少当时的我有着这样的期待。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〔邂逅〕
那是一个下雨天，我来巴黎留学后遇到的第三场雨，雨不大，淅淅沥沥的下着。我躲在左岸一条小巷的咖啡馆里，一家没有名字的咖啡馆，店内的布置很简单，这是我喜欢的风格，就像我的生活，简洁、平淡，甚至有些单一。
我喜欢下雨天，却讨厌被雨淋透的潮湿的感觉。我宁愿把我难得的一天假期消耗在Mokka的浓郁香气中，这一点，他与我不同。
咖啡馆的老板娘是个法国女人，亲切且有品位的法国人。我总是喜欢欣赏她店里墙壁上的一幅幅美术作品，这些作品并非出自名家之手，我甚至不知道它们的作者是谁，但我迷恋他的笔触，他的风格，我猜想他一定是一个拥有忧郁眼神的男人。
侍者用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托着盘子，将煮好的咖啡送了过来。漂浮的奶沫和碎巧克力覆盖在浅色的咖啡上，让我有种莫名的安全感。我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，以 至于一杯咖啡都能让我感到安心。用勺子搅拌杯中的棕色液体，我端起杯子送至嘴边。咖啡馆的门被猛地撞开，打破了先前的宁静。我放下杯子，皱了皱眉头向门口 望去，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站在门边，发梢还在滴水，他白色的衬衫被雨水浸透，露出皮肤的颜色。
男人看上去跟这里的老板娘很熟络的样子，应该也是这里的常客。他与老板娘简单的交谈后向这边走来，当他站在我面前时，我有些诧异，他告诉我我对面的位置是他习惯坐的地方，问我可不可以同桌坐在一起，我答应了，因为我现在坐的也是我习惯的位置。
不久，男人的咖啡也煮好了，他点的是Robusta，我个人并不喜欢太过苦涩的味道，所以我从不喝Robusta。男人端起杯子将微微有些烫的咖啡送入口中。我看着他亚麻色的头发，白色的衬衫，还有那深邃的眸子，突然有种不真实地感觉。
渐渐的，我们攀谈起来，他告诉我，他叫朴有天，比我大两岁，是巴黎美术学院的学生，一个人从首尔来到巴黎，在这边进修建筑设计，却热衷于人物和风景的 写生。这时我才得知，原来咖啡馆里的那些画都出自面前这个男人之手，这让我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他是一个随意的男子，个性随和。他的知识面很广，是个有 内涵的人。周身散发出的魅力与这咖啡馆里播放的老旧音乐融合出一种魅惑。
窗外，缠绵的细雨，阴霾的天空；窗内，男子脸上的笑容似阳光般温暖……
我们聊得太久，竟忘记了时间，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，雨也丝毫不给面子得越下越大。他提出送我回家，从没有被男孩子送过的我竟然同意了。他脱下外 套，在我们两个人头顶上撑起一片小小的天空。就这样，我们一路跑回了家。那天夜里，我因为淋雨发了高烧，一个人躺在床上不知该做些什么，索性想起了那个男 人。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〔天堂的爱〕
Halang，一只黑白相间的阿拉斯加马拉摩特雪橇犬，它原本是有天养的宠物，在我21岁生日时，有天将它送给了我，从此，那个男人与他的宠物一起走进了我的生活。
第一次见到Halang时它只有一个月大，２月的天气依然很冷，我站在协和广场等待着有天，好奇他会送给我什么特别的生日礼物。就在我冷得不住发抖 时，老远看到有天向这边跑来，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，等他站在我面前时，一个小脑袋从他外套里探了出来。Halang睁着它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我，却有些胆 怯的往有天怀里躲，我惊喜得简直要叫出来了。
有天告诉我它叫Halang，意思是天堂的爱，以后我就是Halang的新主人了。也就是那晚，他对我说：“蓝亓，搬来我家住吧！”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[画作]
跟有天住在一起的时候，每一天都过得很快乐，虽然经常听说他跟学校某个女生的暧昧关系，但我相信有天对我的爱，所以我从不过问。
每当天气很好的时候，我们总会一起去郊外旅游。巴黎周围的郊区有着浓郁的乡土气息，有天喜欢那样的感觉，所以他总是挑一些风景来写生，我则会坐在一旁听歌看书。有天打趣的说我一点都不像一个服装设计系的学生，从没见我拿过画笔，我则笑笑说没有值得我画的东西。
“那我呢？我值得你画吗？”有天凑到我面前问道。
我从他手里拿过画笔和速写本，不一会，有天帅气的面容就展现在了我的画本上。
有天看着手中的素描，感叹我的技术和速度，我只是微笑，其实，我早在有天睡觉时偷偷画了不知多少张他的画像了。
那天从郊外归来，有天将一张素描送给了我，画上的人正是我，那时我正在看远处的天空，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正在画我，我将素描夹在一个木制的相框里，放在了床头。
有天开始尝试画一些人体写生，我坚持不让他有观赏别的女人身体的机会，所以我成为了他的模特。
赤着身躺在沙发上，这在初春的天气中仍是一个挑战。有天也理解我的痛苦，刻意加快了作画的速度。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认真的表情、专注的眼神，还有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激动的微红的脸颊，我扬了扬嘴角，这是我喜欢的画面。
完成了画作，有天向我走来。
“你很迷人，你知道吗？”说完他的唇印在我的唇上，接着是颈窝、肩膀……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[情人．香烟．离别]
有天的课程全部进修完了，现在是要回韩国的时候了，我放弃了我后两年的课程，毅然得跟着他离开了巴黎。
回韩国后，我才发现我了解有天太少了。他是首尔房地产首富的长子，有好的家庭背景，有花不完的钱，还有一个未婚妻。
一夜之间，我从他的女友变成了他的情人，突然的角色转变让我措手不及。离开他，我舍不得；继续跟着他，自己又太卑微。纠结了很久后，我决定放弃自己的自尊。
有天买了一套别墅送给了我，还有一辆名牌跑车，这让我更加觉得自己已经真真正正地成为了他的情人。
我们见面的次数从每周五次到后来的三次，甚至发展到了现在的每周一次，这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
这天，我来到了有天家，家里除了有天连个鬼影都没有，这也是提前侦查过的。
依旧是过去的那些，有天的甜言蜜语、激烈的亲吻和压抑许久后干渴的身体。当有天疲软的趴在我身上时，我的眼泪终于滑落了。是什么让我们的关系变成了现 在这个样子，过去一起郊游、一起写生、一起去那家叫不出名字的咖啡馆、一起坐在我们习惯的那个位置……对于现在的我来说，那 些都已成为了奢望。我拥有了豪华的别墅、名贵的跑车，却失去了曾经那份单纯的快乐，在这个纸醉金迷的环境中，我向往的，只是一个安静的角落，一个爱我的男 人，和一份纯洁的爱情。
欢愉过后，我窝在沙发里，随之而来的是失落感，席卷我的全身。有天在我旁边坐了下来，揉了揉我有些零乱的头发，随即抽出一根香烟，放在唇边，点燃……他何时学会了抽烟，我竟然一点也不晓得……
我拿过他口中的香烟，深深吸了一口。
“你……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？”有天的笑容有些僵硬。
“……想你的时候……”我没有抬头，继续抽着手中只剩下半截的烟。
“宝贝……你今天怎么了？”有天察觉到了我情绪的异常。
我抬起头，吐出一个烟圈，慢慢上升，最后消失在空气中。不知是因为被烟熏到了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，当我发觉的时候，眼泪已经溢出了眼眶。
“我很可悲吧？不……应该是可笑才对，放弃了设计师的梦想，跟着你回了韩国，却只能做你的情人，不敢在你家人面 前露面，不敢在你朋友面前多看你几眼，有的时候我真得很想回巴黎，至少曾经的我在那里很快乐……”
“蓝亓……”
“有天……你说……我的结局会不会像它一样？”我看着手中即将燃 尽的香烟，微微扬起了嘴角。“第一次抽烟的时候，会很认真地品尝、体会，只是出于对它的好奇，后来，你会渐渐对它失去好奇心，再也不会为它花 费心思，不会留意它的味道，每次点燃它，都只是一种习惯，它已经不再是你关注的对象，可是你却对它产生了依赖，想戒，又戒不 掉……于是，它更加可悲的成为了你消遣的物品，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变成了后来的下意识放在嘴边，如果被它烫到了指尖，说不定 会懊恼得随手甩在一边，唯一有可能让你为它付出眼泪的方法就是薰红你的眼睛，但那也是要燃烧自己的身体才能换到的。让它在你的手中开始，又让它在你的手中 结束，呵呵，多么残忍……”我干涩的笑了两声，碾灭了手中的烟头。“要怪……也只能怪我们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，一切都来不及了……”有天的声音也低沉了下来。
“那就让一切都结束吧……在它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，在它烫到指尖之前，熄灭它吧……”我起身离开。
在走到门口时，有天从身后抱住了我。
“真的就这样结束吗？你只给我一天的时间让我‘戒烟’，我办不到！”
“不……今天只是宣告‘戒烟’的日子，以后的时间，足够你戒掉了……”
“蓝亓……”有天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，我能感觉到他在流泪。
“放手吧……到此为止了……”我的声音依然平静，有天抱着我的手慢慢滑落……
当爱情到了尽头的时候，如果你开不了口，那就由我说再见吧……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番外
〔蓝亓篇〕
那天下决心跟有天分手之后，我哭了一整夜，本打算平平淡淡的结束这段感情，没想到，到头来，心里还是放不下。
几天后，我收到了之前申请的助学金，我准备回巴黎继续修完之前的课程。临走的那天，我牵着Halang来到了有天家门口，家里没有人，我将Halang拴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上，又将别墅和车子的钥匙挂在了Halang的脖子上，转身离开了。
飞机起飞时，我闭上了眼睛，这是我最后一次想你了，等到两年后，我们再见面时，你会看到释怀的我。
在巴黎，我依然住在原来的宿舍里，之前和有天一起住过的那栋房子我没有再去过，毕竟，那是有天的，不属于我。
回到巴黎的第五天，我来到了咖啡馆，老板娘热情的拥抱我，让我找回了从前的感觉。
我环顾四周，店里似乎重新装修过，只有墙上的画依然没变。我从包里掏出了有天送我的那张素描，将它挂在了墙角一处空白的地方。画中的女孩带着耳机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，仰头望着远处的天空，眼神有些迷离，又有些空洞……
依然是习惯的那个位置，依然是飘着浓郁香气的Mokka，然而对面的位置再也没有我爱的人……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我们相遇 之前，就像一个圆，起点和终点重叠在一起，可是我们失去了圆心，我们的圆……变了型……
我看着窗外，就像我们初遇的那一天，缠绵的细雨，阴霾的天空……然而雨，终归是雨，总有一刻会停下来……
十年的时间，到底有多长？我总是在想这个问题。十年是漫长的，可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一个人彻底从我心中消失？若是短暂的，我又怎么会过得这么辛苦……
我没有像原计划那样在修完课程后回国，而是选择留在了巴黎。
在这段时间里，我认识了现在的老公郑允浩，他也是韩国人，是我大学的同学，我们有一个五岁大的女儿，女儿很可爱，整天围着我们转来转去，不停的喊着爸 爸妈妈。允浩很照顾我，几乎做到了无微不至，我也很爱他，爱他的一切。看着女儿天真的笑脸，看着允浩开心的样子，我自己也会觉得很幸福。有一个温暖的家 庭，一个爱我的老公，一个可爱的女儿，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，简单而充实。
今天，我们一家人准备回韩国，在走之前，我们一起来到了咖啡馆，之前的老板娘两年前因为癌症去世了，现在的咖啡馆由她的侄女继续经营。
我们坐在了一个靠墙的位置，我没有再坐那个靠窗的桌子，那里有我太多的回忆，我不愿、也不忍心再去触碰。
我第一次点了一杯Robusta，我依然想体会那个男人的一点一滴，尽管我现在对他的感觉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什么，或许是爱，或许只是对过去爱情的回忆。
我终究还是有些自不量力，Robusta的苦涩是我无法接受的，而那个男人，却执著的享受着这一切。
我们出了咖啡馆，没走多远，女儿突然又跑回了店里，我们也好奇她要做什么，便也跟了过去。
“阿姨，把我的画也挂在墙上吧，挂在那幅画的旁边！”女儿把自己之前画的一幅卡通画送给了老板娘的侄女，又指了指墙角处我的那张素描画像，原来女儿是想在巴黎留下一样自己的东西，毕竟我们这次回韩国后就不会再回来了。
“好的，我会的！”老板娘的侄女收下那幅画，又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。
“再见！”女儿冲她挥了挥手，一蹦一跳的跑回了我们身边。
“我们走吧，还要赶飞机呢！”允浩拉着我和女儿离开了咖啡馆。
“允浩，今天几号了？”我随口问道。
“６月４号。”
“６月４号……”我小声念着，今天是有天的生日……
“怎么了？”
“……噢，没什么……走吧！”我笑了笑，挽着允浩的胳膊向前走去……
有天篇〕
今天是６月４日，是我33岁的生日，昨天，我来到了巴黎，打算在这里长期居住。
不得不承认，我还是爱着蓝亓的，来巴黎也是因为她，尽管我身边早已有了妻子和女儿，可我还是想再次见到她，哪怕只是远远的看她一眼，我也会满足……
当初她不辞而别，让我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重心，后来经过多方的打听，我才得知她又回到了巴黎，现在，已经是一位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了。
今天阳光明媚，妻子带着女儿去购物了，我则是一个人在小巷子里散步，感受这久违的气息。不知不觉走到了之前那家没有名字的咖啡馆，我推门走了进去，柜台后 面已经不再是之前的老板娘了，后来跟她交谈起来才得知以前的老板娘去世了。我轻轻叹了口气，抬头时猛然间看到了墙角一幅熟悉的素描，画中是那张令我久久难 以忘却的脸，开心时的笑，生气时噘起的嘴，思考时的眉头紧锁，哭泣时那让人揪心的泪……一切都历历在目，那是我曾经拥有过的 爱人，也是我失去的……
我坐在我们熟悉的位置，点了一杯咖啡，不同的是，我习惯的Robusta已经换成了Mokka，而我对面的位置已经没有我爱的人了……时过境迁，唯一不变的，是Mokka依旧浓郁的香气，和我爱她的心……
咖啡快喝完的时候，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了，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，跟女儿年龄差不多，同样稚嫩的小脸，却有几处五官酷似我爱的那个女人，是我太想念她了吗？
小女孩递给老板娘的侄女一幅画，笔法很幼稚，却透着孩子的天真，她要求把她的画挂在那幅素描的旁边，在得到许可后，她蹦蹦跳跳的走了。我喝完最后一口咖啡，又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那张素描，结账离开了……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完结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朴有天
没有评论:
发表评论